万亿备付金“红利”消失 告别“躺着赚钱”时代

2018年年末，中国人民银行(以下简称央行)支付结算司下发特急文件——《关于支付机构撤销人民币客户备付金账户有关工作的通知》，要求支付宝、微信等第三方支付机构在2019年1月14日之前，撤销备付金账户，将所有的备付金统一交付至央行。

何为备付金？通俗来讲，当用户在网上购物支付货款后，这笔资金先进入第三方支付机构，等用户确认收货后再进入商家的账户，而在支付货款到确认收货期间沉淀下来的这笔资金，就是备付金。

按照此前规定，第三方支付机构可将备付金存在银行产生利息或者用于购买基金，在用户尚未确认收货的几天时间，无数笔备付金累计可达上万亿元，这就会为第三方支付机构带来巨额的收益。

“长期来看，对于技术更高、渠道更多的大型支付机构来说，备付金全额交存并无太大冲击。但对于完全靠备付金生存的中小型支付机构而言，无疑会激起千层浪，在与大型支付机构的竞争中被淘汰出局。”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法与金融室副主任尹振涛分析称。

告别“躺着赚钱”的时代

第三方支付市场从2008年开始进入爆发式增长阶段，2010年，央行出台《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办法》，第三方支付机构拥有了合法的身份。此后5年，央行共颁布了270张支付牌照，支付行业如火如荼。

尹振涛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表示，初期支付机构的牌照管理相对较松，但由于市场缺乏统一的监管，支付行业逐渐形成了“躺着赚钱”的盈利模式，实际上背离了支付机构提供支付服务的本源。

的确，在支付行业快速发展的同时，诸多乱象随之而来，不少第三方支付机构动起了“歪脑筋”，挪用占用客户资金、违规使用资金进行高风险投资时有发生。

2015年，西安银信商通电子支付有限公司被发现挪用、占用客户备付金3393万元，造成备付金资金缺口2325万元；2016年，上海畅购企业服务有限公司挪用客户备付金，造成资金风险敞口7.8亿元，涉及持卡人超过5万人……

为保障用户资金安全、规范行业秩序，央行逐渐加大对移动支付机构的监管力度。2017年，央行注销多张第三方支付牌照，首次公开处罚财付通和支付宝两大支付巨头；2018年，央行对多家支付机构开出大额“罚单”，累计罚金超过两亿元，卡友支付服务有限公司就被处罚2582万元。

在政策上，央行对于备付金的管理也越来越严格。

早在2017年1月，央行发布《关于实施支付机构客户备付金集中存管有关事项的通知》，要求自当年4月17日起，第三方支付机构将客户备付金按照一定比例统一交存至指定账户，首次交存的平均比例为20%左右。

2018年6月，央行又下命令，要求切断第三方支付机构与银行的直接联系，在中间插入一个网联平台，作为对支付宝等机构金融大数据的监管，业内人士称之为“断直连”。

在这之后，央行要求支付机构按月逐步提高客户备付金集中交存比例，最终实现100%集中交存，即支付机构不允许留存用户的备付金。

“备付金集中存管，旨在从根本上消除备付金的安全隐患。支付过程中的沉淀资金或在途资金，从所有权上看属于客户，从控制权和利息受益权上看则归属于支付机构。所有权与控制权的分离，容易诱发道德风险，即备付金挪用甚至卷款跑路风险，集中存管消除了这种土壤。”苏宁金融研究院互联网金融中心主任薛洪言表示，作为直连模式的基础，备付金集中存管有助于从根本上确保“断直连”工作的落地。

多家机构完成相关工作

根据网联披露的数据显示，目前，全部持网络支付牌照的115家支付机构以及424家银行已接入网联平台，99%的市场存量跨机构业务已完成向网联平台的业务迁移。

据法治周末记者了解，多家第三方支付机构表示，已按照监管要求完成了相关工作。

占据支付市场一半份额的支付巨头支付宝相关负责人向法治周末记者表示，已经如期完成了“断直连”、备付金集中存管、备付金账户销户等工作。

财付通方面称，已按照央行要求的进度，推进账户备付金集中交存工作，会按照监管规定完成备付金集中交存。

值得注意的是，在备付金集中存管大限前，支付宝和微信就纷纷宣布提高标准费率。比如，支付宝将从2019年2月1日起，恢复商家收款0.6%的标准费率，此前费率为0.55%。

对此，薛洪言解释称，凭借巨额的备付金账户，支付机构不仅可以获得利息收入，还可以就渠道费用与银行讨价还价，获取更优惠的费率。然而，备付金全额集中存管后，银行失去了备付金存款，也就没有动力再在手续费上让步，从而迫使第三方支付机构提高手续费。

存款议价权消失后，银行可能会与支付机构重新确定支付渠道费率，若支付机构难以独自承担成本上升压力，可能会将这种压力向用户端传导，就是用户端各种免费补贴红利的逐步消失。

中小型支付机构或将出局

在“备付金集中存管”“断直连”的背景下，第三方支付机构的盈利空间将不断被压缩。

央行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11月末，第三方支付机构交存客户备付金已经突破万亿元大关，规模达到12446.46亿元。

据央行统计，支付机构备付金利息收入占总收入的9.52%。其中，比例最高的是预付卡发行与受理机构，备付金利息收入占比高达22.24%；其次是网络支付机构，占比为11.26%；银行卡收单机构的备付金利息收入占比1.81%。

薛洪言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备付金由央行进行统一监管后，央行不会对支付机构备付金支付利息，支付机构出现了利息收入缺口。在不考虑集中存管的情况下，据估算，2017年支付行业备付金利息收入约在70亿元左右；2018年约在80亿元至90亿元之间。微信和支付宝的影响在几十亿元的量级，而中小支付机构多在几千万元，从各自体量看，影响都不容小觑。

不过，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表示，对于支付宝和微信来说，由于这两家公司的产品体系的用户粘性、综合营收能力以及用户的附加值更高，企业抗风险能力也就更强，影响也就相对较小。

“从市场格局看，支付宝和财付通在移动支付领域占据绝对领导地位，合计市场份额超过90%。”易观报告显示，截至2018年第三季度，中国第三方支付市场规模达到43.84万亿元，其中，支付宝市场占比高达53.71%，腾讯金融次之，占比38.82%，也就是说，其余第三方支付机构争夺剩下不到8%的市场份额。

“相比之下，中小型支付机构的用户粘性不高，且其业务范围和营收手段较为单一，抗风险能力差，在业务成本不断上升、交易费率不断下降的市场状况下，如果不积极创新产品服务提高盈利能力，就会面临被市场淘汰的风险。”上述业内人士称。

为应对利息收入缺口，薛洪言建议，一方面，支付机构应厘清费率传导机制，与银行端洽谈低通道费率，并适当提高用户端收费水平；另一方面，则要加快增值业务转型，以多元化业务收入来弥补收入缺口。

尹振涛表示，大限已到，对于那些还未实现全额交付的支付机构，应尽快完成工作，否则，可能会因违规被处罚，也可能会被收回支付牌照。

来源: 法治周末报